生石花之境

随缘/ao3: soleilcalm

【神奇女侠】逐光(G)

概要:

“你们都有光在体内。”她跪在那儿宣誓。

说明:人物主要取材自DCEU,关于1918年11月后的未来,无明显cp描写。


战争远未结束。那是1919年三月底,脏兮兮的雪雾使伦敦的夜色更显浑浊,房屋的轮廓盖在一层难得的雪泥下面,影影绰绰,昏黑压抑,像熟睡的噩梦。戴安娜没有眯细双眼,望见月亮藏在紫色、黑色的烟尘中,夜鸦找不到落脚的枝杈,喘不过气似地,每隔一会儿就凄厉叫唤。她将悲悯的眼神投向河对岸死于冬季的橡树和水面上支离开的几片月光。驾驶银色战车的泰坦,您也在云端看着吧? 

挎包里有一份私办的报纸,主编是埃塔的朋友,一对凭良心做事、不参与任何党派的中年夫妇。鉴于经费和当局对左派的态度,两人只能从阁楼里偷印,用又黄又糙的纸,随便一刮就会消掉一行字,每半月出版一次。这回,上面报道三一运动,追踪脱胎自奥匈帝国的新国家们取得的进展,预测何时英国女性拥有与男性真正等同的投票权,又将在哪个党派治下发生。按二人的原话,“言辞之犀利乔治五世见了必定脸红。” 

先前,为帮酋长送一封信,她跑了一天,快活极了,不过敲响房门时城已入夜。那位有点儿谢顶的先生把她让进屋后长舒一口气,压低声音:“谢天谢地,今天也没有尾巴。” 

“如果您指的不是小混混而是情报人员,”她笑道,“我相信他们并不屑于跟在一个提包的女人后头。” 

简单的寒暄过后三人道别,先前的两天里,她已与“那场战争”中认识的所有朋友说过再见了。她要去东方,去殖民地。决定于一周前做好,当时她端着一杯加了奶的绿茶,为入口的苦味皱眉,同时郑重地告诉桌对面的埃塔:“我发现了三件事。其一,世上的不义有许多种,其中一些是公权力认为好处理、值得处理的。其二,民间自发的正义往往如飞蛾扑火。其三,在这个世界,没有通过一击脆断便可抵达的理想乡。”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声音不高不低,但几个侍应生仿佛见鬼似地从她们旁边跑去另外一桌。稍矮些的女人张张嘴,又合上,最后揉揉眼角。“你听起来很像史蒂夫。” 

戴安娜的眼中闪过水光,她默念着这个名字,舌尖尝到纯净、温热的蜜糖。恍惚间,卡戎的渡船彳亍于倾倒至地下的暗夜,安静有如等待在无始无尽的沙土与硕石间的魂灵。再没有比这寂静更振聋发聩的了。 

“因为我很现实?”她微笑,试图找一个史蒂夫会用的词。 

“不,我的意思是,你听上去一点也不像在单纯地抱怨。你打定主意做些什么,根本不怕受伤。”埃塔说,然后嘟哝了一声“过来我这儿”,不及戴安娜回应便跳下椅子,狠狠地,一点也不伦敦地抱了抱她。 

她离开的早上,有时间送行的只有埃塔,船票及目的地的住宿也由这名极具调度才能的女性安排。又脏又臭的码头挤满了箱子,她们在雾中含泪挥别,戴安娜拎着唯一的手提箱,背着包裹,登上不断摇晃的栈桥。

船开以前,她抱起一个差点从疲倦母亲怀中坠地的印尼男孩,又与他们交换了床铺,因为事实是,一等舱的一个铺位好过三等舱的两个铺位。接着,她替女人提起两个箱子,送到楼上。女人尽量压制眼中的惊异之情,一边诚恳地道谢,一边为她写明住址。她的丈夫正在荷兰念书,再入冬就回家了。“他做得一手好沙嗲,要是你还在附近,请务必过来坐坐。”  

对于举手之劳而言,这报偿太高了,人类在时间面前又太过渺小,戴安娜便以毗斯提斯的名义起誓将尽快赴约。 

随后,她立于甲板,让身体随河水的韵律轻轻摇晃,接受忒堤斯的邀舞。两旁拥挤、混乱的城区渐渐远去,直至此刻,她才隐约对城市可能的轮廓有个大概印象。待她知道埃塔指定已经回去工作,就暂且离开,将行李置于舱内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也看不清颜色的床架。接着,戴安娜循一名妇人的尖利哭声跑去,她就要分娩了。她跪在床侧,用手掌轻触产妇的额头,柔声安抚,并充当自告奋勇的德国妇产科医生的翻译。人群开始移动,有人带来热水和毛巾,有人抱着剪刀,其他男士则自行避让。 

浑身是血的女孩呼吸到生命中第一口浑浊的空气后,戴安娜长吐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收回产妇不再紧抓的双臂,眼眶有些湿润。 

一个小孩子。她颤抖着握了握妇女的手。 

后来,她代产妇请医生喝酒。带到船上的包裹里藏着两小瓶淡艾尔,酒精度难得地和战前一样高。“我没有神力,但有门路。”酋长皮革味的睿智微笑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想象向他致意,嘴角便也高高地扬起来。

“谢谢,我喜欢英国酒。”德国人说,他们走到人开始变多的甲板上。 

“我的朋友们都说英国人也喜欢德国酒。”她笑道。 

“我的朋友也这么说,”他平静地笑了一下,声明,“我在这里住了半年。” 

戴安娜点点头,思索着陈述:“这不是你回家的路。”她抬眼,闻到血味和酒香,残雪与风的潮气也一并到了。医生没再说什么,他与亚马逊人默默干杯,注视微弱的橙光化作烟似地腾入整团积雨云后面。医生突然叹了口气,戴安娜这下再也无法确定他的乡愁归属何处。 

后来,德国人告诉她,他住在二等舱,听到有人似乎在喊“流血”才跑下来。如果她愿意,他近乎恳请地说,他可以与她交换铺位。戴安娜坦言不必,她在环境更恶劣的地方睡过。 

“那我该如何报答你呢?”他晃一晃手里的空酒瓶。 

戴安娜想了想,说:“教我唱首歌吧。” 

他们在甲板上待了很久,唱啊,唱啊,任由腥臭味的大风贯入喉咙,快活极了。二人最终握手告别,她望着走进人群的高大背影,心想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了。人世间的别离向来如此,她的眼睛开始发涩,你来不及伸手去抓握,他们就被时代席卷,隐没于深海般的喧嚣。想到这儿,戴安娜抿了抿嘴唇,那儿有母亲鼻息的温度和史蒂夫指尖的触感。她近乎痛苦地承认:只有灵魂和身体共同创造的记忆永恒。

流道变宽后,船身突然一阵摇晃,戴安娜在水声和众人的惊叫中再次获悉,将伦敦与外界分隔的是城本身,而非远方的海水。过去的四个月,她在城中教训过虐待妻子的丈夫,见识过选择性疲弱的司法流程,听到过世上最肮脏的咒骂肤色的字眼,认定活得最舒服的一类人要么可憎要么可怜要么可悲。诸多结论之一早已得出,许多人仍活在狭窄的梦中。  

她认定的另一件事也得到揭晓,史蒂夫乐意为之而死的人类未来仍拥有希望。不过渺小而艰难。戴安娜叹息,她的胸膛间,飞行员的笑脸正如微风随亚马逊人稍快些的心跳节拍鼓动。那并非一个宽慰的笑,而是理解的无奈一笑,他知道,他将和阳光一道降落到广阔的土地,即悬浮于宇宙尘埃中的一个小点,但那也需要漫长的时间。直到世人像他们两个一样,勇敢而敏锐地超越时局及自身的局限。

“你的荣耀,你的目的,”她答应从黑压压云端望下来的史蒂夫,“世人将继承。”

“你的眼睛,戴安娜,”史蒂夫骄傲地同她告别,“它们仍然充满坚毅、善意与怜悯。你第二次降临地球,就是这么看德国士兵的。戴安娜,现在我对你眼中深邃的光芒敬礼,它证明了未来在正确的人手中。”

她笑了,维持仰视的姿势合了一会儿眼睛,听悠远的风声,睁眼后缓缓地转移目光,扫视远去的城。是啊,当她第二次降临地球,她下意识地按紧扶手,戴安娜第一次成为神奇女侠。因为失去。因为真实。

史蒂夫再次开口,耳语嵌进戴安娜恰巧行至此的思绪:“还有爱,戴安娜,这就是你为什么比起其他偶像被我们需要。”

她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这么说:“我也爱你,爱埃塔、酋长、查理和萨米尔,爱母亲和姐妹,爱那对母子、他们远在彼岸的丈夫、产妇、她的女儿和助产的德国人。这和我对世人的爱是不同的。”

“讲究公平的神已经够多了,我在天上得知了这个不幸的消息。戴安娜,我们真正需要的,我需要的是一位英雄,唯有他们的光荣力压神力,世上的冷漠才如雪花般凋敝。”

“好吧,”她释怀地颤抖着,“好吧,史蒂夫。再见。”

“永别了,戴安娜。”他说,她再次仰起头,注视着一个细微的亮点消失在天空身后。

她仍站在甲板上,看到灰尘或者是雾,伦敦远去了。即将迎来的世界是一片久沸的海,熬煮着受苦的人。她将松握的拳头慢慢张开,长吐一口气。

再后来,她像德国医生一样回归人群。拥挤的寝室里,她跪坐在那位母亲身边,轻声询问她是否给孩子取好了名字。

“露西亚,恩典之光。”母亲激动地说。戴安娜微笑,轻轻俯身。“我可以吗?”她点点头。

她于是小心翼翼地吻她扭动、湿润的额头,感受生机的搏动。愿你长久,愿你长久。天堂岛的公主低声吟诵。

紧接着,露西亚持续不断的啼哭终于唤来一丝从铁窗缝隙间挤进来的昏暗日光。旅客们倚在架子上的身体稍有放松,疲惫而沉重的双眼暂时地盛住冷质却柔和的光芒。小小的露西亚无意间也伸手抓住一捧光,仍不住地哭着,眼泪倾泻,不为生存之苦,但为生存本身。

“你们都有光在体内。”她跪在那儿宣誓,闭合双眼。某一时空,神们自己将回望一段混乱的岁月,而比利时的雪化得一干二净,点点绿色挣开钢铁攀升至天际。她在黑暗中看到,很多人将沿着光和热催生的阶梯回到人间,总有那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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