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石花之境

随缘/ao3: soleilcalm

【Hank/Connor无差】天使在底特律 (章一)

概要:处理一宗仿生人儿童失踪案时,康纳和汉克开始直面他们的感觉,并试图理解rA9的意义。

说明:这里采取了大团圆的和平结局,由于剧情需要,个别人物的情况不同于原作。


从未来的角度出发,我们的往昔将完全不同于我们现在对它的想象。

-- 威廉.吉布森 《模式识别》


1.The Nameless

新案子来的上午,汉克终于把硬币还给了康纳,根据边缘处的刮痕可以确认这是原来的那枚。他将硬币收回兜里,朝汉克笑笑。老警探轻呼一声,康纳难以对随后抛入他双眼的目光进行初步分析,它不断闪烁,情绪的线索也流转得极快。但他自认刚才的微笑中规中矩,鉴于当前的情境,不应当刺激到汉克。康纳试图理解上述矛盾的几秒钟内,汉克已经推开车门,略微倾侧头部,示意他跟上。这样,他视野右侧可隐藏的任务栏中就多了一条待办事宜。近来,其中的许多条都和汉克有关,且属于私人范畴。

康纳轻咬住牙关,无论如何,他得暂且搁置这件事。“汉克,”他向后看了一眼,“做好准备。”

“案子还是记者?”汉克咕哝道,靠上前。把手揣进兜中时,他的指腹划过康纳的手肘。仿生人能隔着衣物精确地感知人类的体温,尽管也可以相对远程地勘测汉克的体征,但康纳更希望通过有意无意的触碰收集相关信息。很奇怪,人类习惯于用兼具物理性和概念性的温暖作为阈值,区别自我和他者,后者可以是动植物、仿生人,也可以是另一性别、族群、性向,诸如此类。然而,对于自造的墙外世界,他们并未充分地证明自己是鲜活且温热的。事实上想这么做很容易,主动的触碰就是个不错的起点。

“两者。”康纳声明的同时,汉克听见了按快门的声响。他低声咒骂,将手重新放回身侧,这次蹭过康纳衣袖的是手背,停得更久。他得以捕捉汉克皮肤的纹理,一种仿生人缺少的独特记号,给他头部与颈部相连的位置带来压力和酥麻感。从汉克疾步走向警局的姿态来看,他无暇顾及康纳失去焦点的眼神。是件好事,康纳作出结论。他认为此时,逻辑环节并不必要。这一宣言的前提自然是他不再囿于程式,转而用以自我为中心的说法,认识人类口中的理性。

有个戴酒红色圆帽的男人朝他们逼近,LED指示灯晃了晃,康纳决定借力于他感知中碎片化的情绪,朝他提起嘴角。但汉克立即挽过他的左臂,他便朝这位底特律自由报的记者笑了一下,由汉克拽着离开。他们的手臂紧紧扣合,如果康纳轻挥上臂,就能抓住汉克的五指。他不想吓到汉克,就什么也没做。

他们跑上入口的台阶,记者们已经悄声退回停车坪外围的行道树下,头顶蒙着几点稀薄的云影,继续蛰伏。汉克撤回手,低声问:“新线索?”

康纳再次检查,确保这场对话发生于他人可捕捉的范围外。如今,几乎所有来源可证的、与仿生人相关的消息都会在传播中被扭曲,由多个政治派系及社会领域的公众人物做出独到且不负责的解读。“红冰案的进展由安娜堡方面跟进,我们接下来需要负责仿生人儿童的失踪案,他的一位母亲在十分钟前抵达了警局。”

“你路上就知道了?”汉克显得有些失落,但没有放慢步速。

“不,如果情况允许,我会立即通知你。”康纳抬高了声音,“我已经丧失接收实时报案的权利,只能单方面通过警局的频道得到指令。”

汉克抿紧嘴唇,他的鼻息很热。愤怒的原因可能包含现有调查的中断、康纳就事论事的态度、对州政府阻碍康纳接收信息的不满。他凝视汉克的后背,好像那儿埋着答案。

“但DPD也派人去安娜堡了?”汉克叹道。

“RK900已经出发了。”

“他的搭档呢?”

“盖文留在局里,有枪杀案要负责。”

汉克瘪瘪嘴。“看来无论如何,他今天都不会好过。”

他们向前台致意,对方是个人类。上个冬天,警局的仿生人第一批被送入集中营,市内戒严结束后,幸存者没一个回来。汉克蹙眉感叹过,若非如此,他不可能复职,挑衅FBI的处分通常是职业生涯的句号。不过嘛,他说,我的职业生涯早完蛋了。当时康纳从实证出发,反驳这个观点,胸口还被沙发靠垫狠狠砸了一下。

阅览过档案后,汉克盯视着屏幕中的家庭合影。“所以,有记录的仿生人儿童失踪案在全国范围内已经出现了十三起,而这是底特律的第一起。难怪福勒宁愿把到手的肥肉让人,DPD急需做样子的机会。”他自嘲地笑笑。

照片的背景是库莱布拉岛的海滩,妈妈们将孩子拥在中间,三人大笑着。非常典型的中产阶级度假照,除却一点:只有孩子穿常服,并且没佩戴墨镜。他是个PU600,外表为九岁左右的白人男孩,头发为污金色。康纳思考了片刻,从桌角边跃下,来到汉克的身侧。

“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咖啡?”凭借慷慨的数据库,他拼凑出颇具安抚性的语气。很难说其呈现出的效果不是自发的,毕竟他的目的明确,要让汉克好受点。

“我很好,只要你不像闹鬼似地出现。”汉克叹道,“我们去见报案人吧,别把时间浪费在局里狗屎似的咖啡上。”

福勒的办公室分出了隔间,专门处理针对仿生人的罪行,包括有仇恨犯罪嫌疑的人口失踪案。那是局里唯一缺少编号和名字的位置,由于政策的滞后,合法的编制暂不承认它,福勒曾称呼它为“无名处”。牵扯谋杀与否,这类案子首先要考虑由汉克和康纳接手。

康纳刚敲了一下门,门便从里面打开。“你们好。”女人和他们两个握手,通红的脚踝沾了雪泥。康纳请她坐下,用指尖将桌面正中的温水朝她的方向轻推,调整好语气。

“你好,桑提诺女士。我是康纳,我将和安德森副队长负责寻找你的儿子。”他向斜后方转动头部,汉克朝他们颔首,停在门旁,双臂抱在胸前,康纳则落座到桌对面唯一的椅子上。

“叫我伊冯娜就行,我很高兴由你们负责芬恩的事。刚才,原本做记录的警官在出门后瘪了瘪嘴。”

“他叫什么?”汉克问。见伊冯娜有点惊讶,他说:“那总是个‘他’,不是吗?”

她将脸连同压抑的笑声埋进手里,再抬头时眼角更红了。“他让我叫他盖文。”

“那总是盖文。”汉克嘶声道,“请原谅,我会处理的。”

“相信副队长,他会说到做到,也请相信我。现在,伊冯娜,能请你回答几个问题吗?”康纳游刃有余地接过汉克的话头,将双手叠在腿上。他的小臂外侧蹭过口袋中的硬币,它向皮肤层下陷,但压力难以察觉。

 

“喝点咖啡?”伊冯娜没有假笑的打算,看得出汉克很欣赏这点。他婉拒后,康纳已经走上楼梯,光滑的指肚来回地刮蹭把手。那儿有些短小、笔直的刻痕,年头最久的至少有两岁。

“这些痕迹是新的吗?”他无辜地问。

她虚弱地抱住双膝,整个儿陷进沙发椅。“有些是。我们让芬恩受气的时候写篇日记,视情况再划上一笔。可以原谅,如果他比我们伟大。但别忘记。”

“好提议。”汉克点点头,快步跟随康纳,仿生人尽量不回头观察搭档的表情。他明白,此时,对方一旦意识到他的视线,就将以生锈、衰颓形容自己,仿佛处理情绪的唯一法门是自我厌恶。就此,他们上个月详细地谈过,汉克让他给他时间。“就像我不能他妈的明天就戒酒。”念及他近期酒精摄入量的减少,这句话听起来像咒骂也像保证。

男孩的房间十分规整,没有血迹,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如同其他失踪者,他当初选择留在人类监护人身旁,失踪前的举止也远非反常。不带现金、信用卡,不留音讯,可某个早上去查看房间时,人就不见了。而且,递交追踪申请并成功的监护人失望地发现,信号已被屏蔽,这极可能是伊冯娜将面临的境遇。目前还很难判断这些案件的联系,甚至无法说清失踪者中有谁遭受过家暴。

和汉克勘察现场的过程通常很顺利,他们往往只消用眼神交流,就能规划各自搜寻线索的路径。即使汉克认为同警探配合是RK800的特质,康纳也会坚持这和对方有关。他聆听汉克俯身时平稳的呼气声,小心地推开书桌右侧的暗格,将里面的笔记本轻放在桌上。

芬恩的日记以整齐、非人的笔触书写,以旁观者的口吻记述遇见的语言暴力,也写随笔。最近的一篇提到,身份自然化的一天到来后,他也将坚持不取下指示灯。康纳皱着眉笑了。像他这样尚未取下指示灯的仿生人在境内寥寥无几,尤其是孩子。至于少数被个体化时安装它的孩子,革命过后,监护人也大都出于对安全的考虑,请他们摘下来。

总共有七张纸被精确地沿本子的脊拿刀划掉,没留下毛边。康纳将日记放回原位,跪在桌脚的纸篓处,开始翻找。

“如果不是挟持,那么他只留下了想给我们看的东西。”汉克拍拍膝盖上的土,半张开干燥的嘴唇,喘息。几绺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恰到好处地下垂,悬于眼角的边缘,康纳眨眨眼,此刻的系统提示不太友好。

他快速起身,走到窗户前面,刚才汉克已经拉开窗帘了。“如果你是对的,我们得寄希望于对面两家住户的洞察力。”

“那你还在等什么?”

“等你的心率平复。在此之前,我们也需要更仔细地检查房间。”他流畅地说。

汉克动了动嘴,最后干巴巴地说:“操,康纳,那不是个要你取字面意思的问题。”他接着打断康纳提问的势头:“我们以后再谈,先‘仔细地检查房间’。”

随后,两人开始检查二楼的洗手间,伊冯娜面色苍白地跟过来,询问是否有她可以回答的问题。

康纳避开汉克警示性的眼色。“是的。芬恩是否曾表达过强烈的对身份认同的疑惑?”

“他一向如此,我们也鼓励他这样做。”她苦笑道,“很不幸,许多疑问我们没办法回答,比如,‘我倾向于思考的特质也源于几千页代码吗?’他更常和我妻子谈这个话题,具体的等她飞回国后再问吧。”

“非常感谢。”康纳说完便使上半身伏进浴缸,鼻尖几乎贴上水龙头。

“抱歉,他干这行没多久,还在适应期。”汉克解释道,提议先送她下楼休息,她摇摇头,扶住儿子拿刀划过的把手,一个人离开了。

在汉克密切的注视下,康纳突然瞪视着花洒正下方的瓷砖,深吸气。他试图脱离程式的预设来表露震惊,而汉克的白眼告诉他,此举有点儿过火。

“我的天,怎么了?”

“一周前,有人拿蓝血在这里写字。”他感到喉咙发紧,事实上各组件运转正常,“RA9。”

汉克的呼吸变成短促的嗝,他吞了口唾沫。“但愿是孩子本人留下的。”

“其他失踪者的活动空间内没有类似的记录,不排除警务人员失职的可能。接受报案的警局中,只有DPD出动了警用仿生人,由于直接、本能般的搜寻方式,我们可以比人类警察更顺利地发现血迹。”

“显而易见,你们更仔细,更热情,我们却习惯做表面工作。”

每当汉克的言辞涉及人类和仿生人的二分法,无论语境,康纳都难免短暂地陷入估算模板失灵的境地,必须主动调取它。有92.36%的可能这句话发自真心。他未能即时地认识到眉毛间的沟壑加深了。

是一位负责的警探。”康纳合上浴帘,平静地说,至少从语气上讲如此。汉克显然没预料到他的回复,瞪视镜柜外刮痕的目光变得更热。现在康纳能理解比喻性的温度,比如胸口内部的组件偶尔发出错误的升温信号。

“我们不该在办案期间讲这么多废话。”他咕哝道。

“好的,汉克。”康纳立直身体,做了个拉紧嘴唇处拉链的手势,如预期的那样迎来一句“搞什么?”当然,他清楚,在工作结束后,汉克更不愿参与关于自尊心的对话。

 

汉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康纳朝搭档抬起下巴时毫无必要地眨动双眼。他已经习惯于凭小动作使同事认为他具备人性,尽管汉克明示过,那种所谓的共识,即仿生人必须模仿人类以证明自己有知觉,纯粹是闪耀着傲慢之光的胡说八道。

“你什么也没讲就下线了,”他把空马克杯摔上桌面,“我有点担心。”

这次康纳不自主地眨了下眼睛。“我没事。我检查了,以前在案的异常仿生人儿童没有一个提过或写过RA9。如果其他警局再次搜检后发现RA9,我们可以排除是巧合的可能,但同时,想理解当事人的动机,从儿童自愿出走这一假设出发,则难以借助以往的记录。”

汉克不可思议地盯了他一会儿,向高处摊开双手。“目前无法证实其他人的直接参与,失踪者最后出现的地点也都是封闭的房子内。除非得知他们远距离地和谁接触过,”他点点太阳穴,“只能按这条线走。”

“对,但我不认为有仿生人愿意接收我的求助信息。”康纳站起来,“我得找趟马库斯。”

“你知道他在哪儿?”汉克皱眉。

“你很不安,汉克。但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他轻按汉克的手肘,他没有退缩。

“所答非所问,承诺极含糊。DPD真不是个给人好影响的去处。”汉克用闲着的手抹了把脸。正好,盖文大跨步走过他们身边,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就好像他刚才藏在地缝里,一反常态的耐心,等待跳出来吓人的时机。

他撞上汉克的小臂,康纳的手随之晃动,但没有回落。汉克的嘴角以仿生人才能快速留意到的程度上扬,并迅速地抿紧,使康纳觉得他拥有这个笑,清楚地听到体内的低鸣。

“抱歉,刚才我把回答问题的优先级调至安抚你之下。没错,我知道他在哪儿。”接住汉克灼热的视线,康纳慢慢地撤回手掌,“再来点‘狗屎似的’咖啡吗?”

盖文瞪大了眼睛。

“行啊,它至少好过盖文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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